38.有意义的三月
那句“谁说黄种人不可以拿到奥运会前八名”,
给当时的我留下了无比深刻印象
转眼到了三月,这时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开学都是无可非议的了,我终于又回到了小别几日的学校。
三月是属于雷锋叔叔的月份,在这个月初某个课不大多的下午,学校总要把大家集中起来,以雷锋叔叔为冠名召开一个形式化的颁奖表彰大会,为少数几个人的荣耀而庆祝一下。
开会的目的在于表彰一些与校领导思想较为一致的集体和个人,并努力把一些毫无干系的活动硬往雷锋同志身上拉关系。比如,表扬一些考试分数高得吓人的同学,他们似乎都有某些共性的东西——男生不像男生,说话时需要经过收音机式的长期调频过程才能艰难地挤出来几句不符合基本语法规则的话;女生则各个充满了雄性恐龙的特征,基本上是吓不死人死不休的级别。真的很难想象,若干年后,一座座历史悠久的美丽名校就将由这些类似古爬行动物的家伙们去统治。书归正传,最让我不爽的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和雷锋精神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有没有想过帮助过别人去提高成绩,还是只顾自己在各种考试中所向披靡?一些班级的活动也会被他们冷漠地无视,每天还要想方设法跟其他同学——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竞争的对手——玩斗智斗狠,玩虚虚实实的三十六计。我不明白,这些行为到底怎么就能被称为雷锋精神了?!而他们却正无比光荣地站在那个神圣的领奖台上,接受台下同学的顶礼膜拜。
但我又能如何呢?恐怕再多说又会被某些人称作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这仅仅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仪式,既然说了也白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壮大自己的实力,打败台上的这些令我不爽的远古生物。尽管如此,我还是从这个仪式中捞到了一点好处,那就是凭借前几场考试中的稳定发挥,获得了一个学习进步奖(其实更重要的源于起点低),没有鲜艳的证书,只有一个普通笔记本,还是我的班主任自掏腰包买的。但我还是非常感动的,毕竟此前我已经沉默了太久,毕竟上一次我从学校领奖还要追溯到初中的时候。
除了雷锋叔叔赋予我们的光荣意义,三月还有一个很有意义的节日——3月18日,我所在的城市将这一天命名为“成人节”。在这一天,无论你是否已经正式度过18岁生日,都会通过学校的一个仪式完成由未成年人到成年人的转变过程。为此,我们班主任也安排举办了一个18岁主题班会,让大家自发地站起来说出自己的18岁宣言。这时,我们班上那些名次排得极为靠前的古爬行动物们都在底下拿着各式各样的书本煞有介事地看着,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个活动与他们毫无瓜葛,甚至还有些无聊滑稽。主持人在台竭尽所能地活跃已经尴尬到极点的气氛,而台下依然是一潭冷漠绝望的死水。我觉得这涉及到一个对他人最起码尊重的问题,所以我毅然决然地站起来,以刘翔的模式说出了自己的18岁宣言:十八年前的出生是我人生迈出的第一步,十八年后的今天我要再次飞翔!尽管当时我说这话时掷地有声,周围的人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傲慢而轻蔑。也许他们还是认为我只不过是一个说大话、吹牛皮、自不量力的家伙,但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给他们看!
39.五一长假的波澜
多年后,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罗纮武的
梦境让我回想起了那晚的烧烤店和北站广场
这个五一长假本来我打算继续平静而有意义地度过,但终于还是掀起了几分波澜,动摇了我已经维持了很久的平静。2号的中午,我意外地接到小辛的一个电话,说是我们初中的一个兄弟晓达要出国了,临行前请我们吃饭。
晓达是一个比较晚期的家伙,起初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后来由于是星爷故友的缘故才走到一起来。说来也很惭愧,关于晓达的记忆,除了北站球场的发现者外加就近从家里带来足球之外,我只记得初二那年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俩在学校门口的一个烧烤店吃铁板烧鱿鱼,当时是我请的客。晓达当时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请我吃满烤全席。结果直到我们初中毕业、上高中,直到那家烧烤店改作了足疗,他的那番诺言始终没有兑现。然后就是现在,他像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复活了一般,莫名其妙地要出国了,还要请我吃饭。不管怎样,至少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马上就要离开故土的人,我还是要去见他最后一面,我不但自己去了,还叫上了涛和浪赛。星爷自从中考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基本联系不上他,但作为晓达的故交,他这次也被以某种不为人知的一种联系方式被找来了。
晓达这次选的餐馆正好是一家自助烧烤店,不知是不是为了兑现他三年前对我的承诺而特意挑选的。经过若干次的直接或间接电话联系,我们最后出席晓达送别宴会的人数尴尬地定格在了13这个不吉利的数字上。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13个人当中,有杉。
这是我中考后第一次见到杉,她还是老样子,喜欢神神秘秘的,让人捉摸不透。我不禁又回想起两年前的中考,杉成功了,而我失败了,成王败寇,再加上那通没有结果的表白电话。所以在餐桌上,虽然我总忍不住让目光转向她,尝试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又什么都没说,哪怕是一句客气地打招呼抑或是寒暄的话。每当我们目光相遇的一霎那,我总是一触即溃,不由自主地就转向他处,上至天花板,下至餐桌下。过一阵子,我又会像躲避在树林中的小鹿一样重新开始窥探对方的动静,如此循环往复。杉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事,也没有在大家面前跟我说话,目光相遇也立刻转走去和其他人群聊,算是为进退两难的我解了围。
我暂时把注意力转回到晓达这里,大口大口地吃,大口大口地喝。面对这种自助餐,我想我们对晓达最好的回报除了祝福他一路顺风外就是尽量扩大他所支付这笔钱的使用价值。
过了一阵,随着大家的身体逐渐达到饱和状态,房间里开始喧闹起来。有几个家伙挺身而出唱了几首让我决定今生不买含有该曲目专辑的歌。正当房间里的气氛逼近顶点的时候,杉却起身走了。而我也莫名地借故走了出去。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闪烁不定的霓虹灯让夜的舞台不再寂寞,只见杉站在饭店门前的街道上,若有所思,斑驳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就像是那年辩论赛前的那个夜晚,也是杉跑出去,然后我跟着出去,走进那漆黑的夜。但此夜并非彼夜,早已物是人非。
我走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喜欢他们那种气氛,太吵。”
“怎么也要给晓达一个面子,快出国了嘛。以后大家再想聚就难了。”
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饭店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我知道。可是就是不大习惯,受不了。”
“我记得你从前似乎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活动不都是你组织的吗?”
“难道人就不可以变了吗?我现在不太习惯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安静地学习。而且我现在除了学习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那你想上哪个大学?或者换句话说,你想去哪个城市?”
杉反问我:“你呢?”
我说如果顺利的话,想去天津。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海?复旦也不错啊。”
“我不喜欢上海那样的超级大城市,人口超密集,太吵,我怕不适应。你不是也不喜欢吵的吗?”
……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然而杉却始终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想去哪个城市,想考哪所大学。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最终达成的共识不过是:努力学习吧,争取能考上个好学校,有一个好前程。而到底什么样的学校才算好学校?又是什么样的前程才算好前程?没有答案。
在结束谈话回到饭店之前,杉找我要了我的通讯地址,说是要写信,我给了她。这时送别宴会也适时地宣告结束,我们分道扬镳。最后只剩下,我、晓达、星爷、浪赛、小辛五个人像狼牙山五壮士似地跑到我们熟悉的北站广场上负隅顽抗。
这时候时间已经逼近深夜,明显不能再踢球的我们无助地站立在空旷无人的广场上——只有远处的几个卡拉OK地摊上那扭曲变调的歌,还有烟雾弥漫的露天台球桌上一抹抹微弱的灯光。正当我们商量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小辛的家里来了电话催他马上回去,没有办法,小辛只能先行撤退。我至今都对他那晚的告别动作记忆犹新:他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的,似乎在强忍着某种东西,接着骑上车子绕着整个广场转了一圈,其间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天空,似乎是在祭奠什么东西。末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地放下了那纪念碑式的手臂,轻轻地道了一声“保重”,然后飞快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似乎在努力逃避一些东西。
广场中那棵孤立的树寄托着我们所有的青春回忆,
而时间的变迁注定要将它无情地伐倒
晓达淡淡地环视了四周的凄凉气氛,沉吟了一阵,“我们去那棵经典的树那里吧。”所谓经典的树是指北站广场附近一棵枯了很久、但大家都说还没死的树。我们坐在那里,一起沉默,回忆从前在这块场地上挥洒青春、纵横驰骋的岁月岁月。而如今,我们仿佛都变成了垂暮之年的老人,只有追忆过去的份,而对于即将离开的晓达,他甚至连回忆的份都没有了……
我们就坐在那棵树下干聊,有话没话都要凑上两句,不愿让话题冷却下来,就像是在黑暗中点起的一堆篝火,每一个人都要填把柴才能保证它不会无奈地熄灭。不管讲什么,大家都保持着笑,近乎麻木地笑。
又过了一会,将近11点的时候,我也接到了家里催促的电话,所以也不得不闪了。临走前,我对晓达说了最后一句话:“兄弟,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当初说好请我满烤全席的,今天这顿算是你兑现诺言了。快走了,啥都不说了。有机会常回来看看吧。兄弟心里永远挂念着你。”
说完我就闪了。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一封杉的来信——尽管我们在高一时也偶尔通过她的表哥传递而保持着通信交流,但杉的信基本是无关痛痒地聊一聊近况,基本不超过两页。而这封信是她写过的最长的一封,居然有三页半之多。杉在信中写了很多,包括初中时那个令我颓废了很长时间的外班男生和她的分分合合……最后她又写了和那晚聊天时几乎一样的话:“我现在真的不想再怎么样了,只想像你一样好好学习”。我先后去了两封信去安慰她,没有回复。
这件事的深远影响表现在,我剩余的五一假期过得很颓废,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40.我自己的长安
年高考前夕我的书桌,墙上贴着的球队海报是年欧洲杯创造奇迹夺冠的希腊足球队
五一长假后不久,我就搬了家,回到了从前上小学时住过的老城区房子。七年前,这里曾经见证了我最辉煌的年代,现在搬回到这里,除了因为这里距离学校近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实在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以至于我不学习的话将会很无聊。
在我小时候,这里属于从市中心到西郊的边缘地带,曾经有一条似乎很重要的铁路从家门口穿过,伴随我长大的是日夜不停息的火车汽笛奏鸣曲以及车轮驶过铁轨缝隙而发出的伴奏声。随着城市化的扩张,现在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不错的地段,曾经的郊区由于“更郊区”“更偏远”的地方得到开发而变成了市中心的一部分。吵闹的铁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作为本市政绩工程代表的人工河和沿河星罗棋布的公园。唯一没有什么变化的是这个地方的居民,作为旧时代的回忆而依然存在着,至多只是少了几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而他们的子女们大多选择远走高飞搬去了更宽敞舒适的新房,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外地的房客,如同五代十国一般频繁更替着。
在这间旧房子里,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对外联络的工具就是一个实际控制权掌握在我妈手里的一个旧旧的“小灵通”(一种流行于本世纪前10年的个人手持无线电话系统)。屋里的陈设早在八年之前就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一个当时就被遗弃在这里的壁橱,如今依然落寞地伫立在原处。除此之外,就是重新搬来的写字台和饮水机,两张旧床。我的房间里总共就这几样东西,空旷得连说话都带回音。常用的参考书放在写字台上,不常用的就放在脚边、床上甚至阳台的地上。
这个地方被我亲切地称作“长安”,长时间地安静着,在经历了五一长假的波澜后,我躲在一排排新楼盘的背后重新开始安静地为自己的未来——抑或是想象中还有我和杉的未来而奋斗着,远离大街上现代化的喧嚣,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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