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楔子
莫离从小就是非常容易拐走的孩子。
数百年前魔界精心谋划,劫走戌方狼王家尚在襁褓中的幼女莫留。狼王夫妇为了寻找这个女儿,上天入地,几乎将整个六界翻了过来。
而莫离,便是在父母寻姐姐的途中,匆匆出生的。父母分身乏术,只能将她送回妖界狼牙山,无暇看顾。
狼牙山外便是戌洲大漠,她幼时常常孤身跑进去,负责看顾她的狼群要花三五天才能找到她。
于是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莫离一个人悄然长大。
大漠荒芜,断水断粮是常有的事。
而在大漠初遇时,皈戟还是衣袂翩翩的辰方世子。他受父命来狼牙山给狼王送信,不想竟在头次涉足的大漠里迷了路。
可就是风沙缭乱,依然掩不住他眸中星月。
看着灰头土脸的莫离时,她记得他在笑,“小姑娘,你可知狼牙山怎么走?”
正饿得手脚发软的莫离,对着他手中的荷花酥瞪圆了狼眼。
就像这场莫名其妙的欢喜,莫离没有问缘由,只那一块沾了泥沙的荷花酥,整颗心就让皈戟拐走了。
1
与皈戟相遇之后百年,父母终于从凡界带回姐姐损坏的魂魄,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助她重塑肉身,再世而生。只是还需静修几年,才能脱离狼牙山的法阵行动。
安顿好姐姐,夫妇俩这才想起被他们忽视的莫离。
狼王记得,他从沙尘暴后的沙堆里刨出自家小狼崽时,脏兮兮的小脸上扬着没心没肺的笑,“姐姐找到就好。”
自此父母的愧疚便化成无限疼爱和补偿,想要就有,想吃就吃。
当时初见匆匆一眼,她早已想不起那给她荷花酥的少年长相如何,只剩荷华的味道仍是唇齿留香。可吃遍六界所有美食,莫离都再也找不到了。
而自己的身材也很不争气地横向发展了。
等再找到那味道时,莫离已经五百岁,好模样已被埋没,偏又生得高挑,常被人说是五大三粗,不好看了。
“阿离,你还是随阿娘习刀吧,在这样的话阿爹的云可都带不动你了。”狼王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女儿身材的看法。
孰知一向自尊的莫离心里不好受,瘪瘪嘴自己驾了朵棉花云跑出狼牙山,跑着跑着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叫得震天动地响。
好巧不巧,她正好落在狼牙山北边溟渊池辰方蛟王家的厨房后院。
好巧不巧,皈戟刚刚从蒸屉里取出做好的小食。
“荷花酥!”莫离不嫌脏地趴在油腻腻的窗框上,对盘子里的人间美味垂涎欲滴。
皈戟对于不速之客倒没有惊讶,笑得春风得意,“十里八乡属你们狼族鼻子最灵,这么胖的狼崽儿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怎么知道我是狼?”莫离诧异地问。
皈戟笑得更开心了,“先把你的大尾巴收好,别跟小狗似的一高兴就乱晃。但今天的荷花酥不能分哦,回去吧。”
“可我饿了……”莫离可怜巴巴地哼唧。
“饿了也不行,这是给别……喂!”说话间一盘三个荷花酥就被眼前人塞进不大的嘴里,他瞬间就炸毛了,“胖子你属饕(tāo)餮(tiè)的啊!”
莫离理亏,可她终于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数百年的味道,那带了海水咸腥与温凉的甜,“你是皈戟!”
皈戟诧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愣是没从那张肉嘟嘟的脸上找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乎,莫离就被蛟王的卫兵丢出了溟渊。
事后,莫离瘪着小嘴扑进姐姐怀里,眼泪汪汪地问:“阿姐,我真的很能吃么,为什么他要说我是饕餮?”
阿娘说过,姐姐在凡界经历太多,所以平日总不见笑容。
这时她却难得弯了弯嘴角,摸着妹妹软软的发,“没有的事,真正的饕餮比你能吃多了。”
“真的吗?”莫离吸了吸鼻子。
“真的。”
于是乎,莫离当晚又吃了两碗赤豆圆子、四块绿豆酥、三个烧鸡腿。
2
后来莫离向人打听,原来皈戟堂堂妖王世子不读书不练武,成日猫在后厨钻研这些甜甜腻腻的小孩子玩意儿,纯粹是为了他心上的姑娘。
莫离却从未见过那位姑娘,却是常听皈戟念叨。歌里梦里,酒醒酒醉,颠来倒去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名字。
之后她常去溟渊串门,找皈戟玩闹,偶尔天真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乐不可支,一来二去也算熟络了。
莫离总是悄悄躲在自以为他看不到的地方,瞧他和面捣汁儿,炼糖浆蒸糯米,趁他不注意偷偷从装好的食盒里偷拿几块糖。
然而,只是她以为。
“你怎么又来了?”皈戟眼疾手快地拎住莫离伸进食盒要拿玫瑰糖的胖爪子。
“我阿姐想吃玫瑰糖。”莫离嘻嘻笑着,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糖送进了嘴里。
往日皈戟兴许还要数落她几句,此番却只是沉默地松了手背过身去,不加以理会。莫离识趣儿地坐到墙根底下吃糖,隔着老远儿就闻到他那头飘来的月令酒香。
“是月令酒?”莫离舔着手指凑过去,“你不高兴呀?”
皈戟靠着灶台,闷闷独酌,也不理她。
“听说今儿是申方王姬袁素裳认祖归宗的好日子,我阿爹阿娘都去赴宴啦,你怎么不跟你阿爹去?”
——
“听说你喜欢的就是她呀,为什么要在人家高高兴兴的日子自己躲起来喝闷酒?”
——
“她不爱吃玫瑰糖么?”
——
“皈戟?”
——
“皈戟,皈戟。”
——
“皈戟!”
——
“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皈戟才抬眼望向她。他本就不善酒力,没喝几口,白净的脸上就染了薄薄的红晕,连启唇而笑都不自觉露了傻气。
“小胖崽儿,你懂什么叫喜欢?”
那时莫离单纯地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就像她喜欢玫瑰糖、荷花酥一样,一日都离不得。她当然就离不开那个把这些做出来的人。
“我五百岁啦,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莫离噘着嘴强辩,小孩不大喜欢老是被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便有些不高兴地扭头走了。
她数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走到后院门口是一百六十七步。她疑惑地扭过头,冲屋里喊,“皈戟你倒是追一追我呀?”
屋里没有声音。
莫离又等了一会儿,知他心情不畅,就不再敢打扰,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溟渊。不想这一脚跨出去,竟是迎面遇上一头盯上她许久的隼(sǔn)妖。
鹰隼一类的妖物,平时见着狼族都该退避三舍,但像莫离这样常常落单的半大崽子仍是它们垂涎的对象。
若是修为浅些的小妖小怪,莫离尚能一战,然而眼前这位目光凶悍,口吐腥气的,少说也有千年道行。
莫离吓得浑身僵硬,颤颤巍巍地后退着,“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是戌方狼王的女儿,你要是伤了我,我就让我阿爹咬死你!”
“我可没听说过狼王家有这么胖的崽子。”那隼妖嘲讽的大笑,半个字也不信她。
说话间,他的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莫离。莫离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无处可逃。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威风凛凛的龙啸,怔愣间只觉周身一轻,她已被一条蛟龙卷上了风云之间。
赤金色的瞳孔,与皈戟如出一辙。
“没听说过,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皈戟借着酒劲怎么修理那头隼妖的,莫离不太记得,她唯一忘不掉的,是末时他抱着她落回尘土间时,手一滑,将她摔在了地上。
那是她五百岁以来初次懊恼自己是个胖子。
3
从那以后三百年,皈戟再没见过莫离。
事实上,那些年里几乎没有人再遇到她。
再见时,已是三百年后皈戟的封王大典上。
那个本该圆圆滚滚如小皮球的清瘦少女像是为此等待了很久,雀跃着一步步走向祭坛。
临至皈戟面前,她扬眉一笑,露出熟悉的梨涡,他才后知后觉地认出。
众目睽睽之下,头戴龙冠的皈戟却不再多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从她身侧向祭坛下快步走去,金线描绣的斗篷随风乱舞,不轻不重地扑到了她净白的小脸上,“沙沙”的痛痒。
莫离回头,一眼便也明了。祭坛下俏生生立着的那个桃衣女子,飞扬倨傲的姿态,正是皈戟的朝思暮念。
他们在坛下说话,纵使女子待皈戟客套疏离,但明眼人都瞧得出皈戟眼中的脉脉情意。
与莫离同行的狼王朝她皱了皱鼻子,“喜欢的东西要自己抢过来,你这丫头怎么半点狼性都没有。”
挨训的莫离瘪着嘴,跟在父亲身后黯然离开了溟渊。
可她未曾想,辰方溟渊会主动遣人来为新王求娶。
先代蛟王不久前战死于妖魔两界的一场混战中,为稳住辰方十二洲,身为独子的皈戟马不停蹄地继位辰方。可族中素来以他不务正业,早亡的生母不明为忌,就算为王,也难服众。
莫离是戌方王姬,其父在妖界举足轻重,皈戟此时迎娶她或许还稍稳人心。
为此,皈戟以为这门婚事是莫离任性所提,气得直接闯上狼牙山,将她拽了出来,“你才多大呀,就上赶着贴过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么?王妃之位我也早许给了她人,你如此作为,难不成是故意给我添乱么?”
莫离被他吼得一愣,眼中忽有委屈的湿意,却是狠心强忍回去,勉强笑起来,“皈戟,我很讨厌很自私吧,你是不是……很不想见到我?”
“是!每次遇见你就没什么好事!你最好早点跟你阿爹说好退婚,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皈戟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便要走。
他只身闯进狼牙山外的荒漠里,风沙缭乱,莫离低头揉揉眼睛,就再见不着他的背影。她吓了一跳,想起这几日沙暴常起,连狼族稍有不慎都要迷路,更何况皈戟这样的异乡人。
莫离没时间再思量,即刻就追了出去。瑟瑟的狂风夹着大颗大颗的沙粒打在她脸上,她已不是圆滚滚的胖狼崽儿,纤秀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格外单薄,好似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跑。
皈戟显然比她聪明得多,还知道捏个定风诀自保。他们重遇在大漠中心,风吹乱了莫离漆黑的长发,却掩不住她喜极而泣的笑,“皈戟,你不要动,我来带你出去!”
说着她朝他小跑过去,踉踉跄跄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笨拙。忽然一阵猛烈的妖风刮过来,她脚下没能踩稳,一不留神就被风卷了起来。
皈戟慌得忙收了定风诀,扑上去握紧她的手臂。
这一来,他二人皆被那呼啸的妖风卷上了半空。
于是一龙一狼,双双被困在了大漠中。
4
荒漠的夜冰冷寂静,莫离醒过来的时候,皈戟已经抱着双臂坐在她不远处出神许久。
“皈戟,你没事吧?”莫离晃了晃被风吹打得昏昏沉沉的小脑袋,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皈戟的宽大的外袍。
皈戟却连一眼都不愿看她,长臂一伸,掌心向她,是不许靠近的意思。
“你不要生气,”莫离委屈巴巴地把脸埋进他的外袍里,嗅着淡淡油烟味儿,“夜里我不大看得清路,你且耐心等等,天亮了我就送你出去。”
皈戟还是不理会,莫离自幼在大漠里摸爬滚打,熟练地在附近寻了些树枝用来生火,有了火,人的身上就能暖和些。
火光映着皈戟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他赤金的瞳孔里跳动闪烁。莫离怯生生地离他远远坐着,不敢靠近,也不敢搭话。
终是皈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没生气了,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不像你。”
“那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呀?”莫离厚脸皮地嘻嘻笑起来。
皈戟只答了一字,“烦。”见莫离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又心软了,“这三百年,你都去了哪里?”
谁知莫离忽然郑重摇头,“我不说。”
皈戟也不为难她,自顾自瞑目道:“我母亲是魔界将领,与我父王相识于战场。但妖魔二界纷争不断,他们的结合不可能得到祝福。所以,我母亲生下我后就独自回了魔界。
“我从小啊,就很讨厌战争,因为战争,父王需要驻守妖界边疆,母亲一生一世再不能与我相见。
“可龙族的那些长老,却希望我像我父王那样成为统帅三军的妖将,我宁肯在油烟之地磋磨光阴,也断然不会提枪披甲。结果,他们竟疑心起了我的血统。”
“你一击就能打飞三百年前那个臭隼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肯上阵杀敌呢?”莫离很喜欢听故事,看着他的眼睛晶莹剔透,竟让偶然侧目的他有一瞬怔愣。
他答:“为了一个人,也为了我自己的初心。”
“我知道是为谁了,素裳姐姐。”莫离有些失落,“她也很喜欢吃荷花酥么?”
“不喜欢。”皈戟黯然道,“其实一开始她是喜欢的,可我不知道,为何以后就不喜欢了,所以我一直在尝试,直到试出她所真正喜欢的。”
莫离望着皈戟,他正睁眼望着面前的篝火,那目光轻柔似水。莫离很熟悉这种眼神,因为那就是她凝视他时的倾慕姿态。
可他从来都只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去思念另一个人。
“皈戟,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素裳姐姐一样,或许从第一眼,就这么喜欢了。”莫离突然的告白,令皈戟有些措手不及,“我明白你的心情,不想你难过,等我们出去了,我就跟阿爹说退婚,我不会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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